第122章 尾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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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2章 尾聲
“檢測到宇宙常數發生變化……已與工作人員取得聯系，準備登出中……”
“什麽？怎麽回事？宇宙常數這種東西還能變化的？不不不，等等等等，怎麽這就登出了？老大！老大？！老大你再看小黃文我要舉報你剝削你的智能助手了！你趕緊過來看看這破玩意兒啊！”
“我不是破玩意兒，還有，非專業人員請不要隨便操作，對，就是說你。”
“……FUCK！老大你怎麽把主機也裝上智能系統啊！它竟然還懟我！！”
一片忙亂的聲音中，穆昭感到自己的意識逐漸回籠。
“人員登出中，非專業人員請勿操作……請勿操作……現登出人員：3名。”
“其它人員陸續登出中……”
嗤——
氣密艙開啟的瞬間，穆昭終於睜開眼。
他環視周圍，將這個充滿機械感與金屬質地的冰冷的工作室收入眼中，神色有瞬間的恍惚，如同隔世。
而在他身前，系統006哭喊著撲進他懷裏嚶嚶嚶：“宿主你終於醒了！你都失去聯系一個半小時了！再耽擱半小時，我就只能上報主系統，到時候宿主你就再也見不到你親親的小助手我了！！”
穆昭提溜著這只白倉鼠的後頸皮，把它扔到一旁，左手五指則插入自己的發間，將那從額角滲出的細微汗珠與額發一同向後捋平，慢條斯理的平靜下，帶著一往無前的鋒芒。⑥
——好大佬的動作。
系統006看得一楞一楞。
——怎麽感覺宿主身上好像發生了一點兒變化？
穆昭一言不發，平靜地走出名為0號的工作室，而在這間隔音效果極好的工作室外，卻是一番兵荒馬亂人仰馬翻的模樣。
系統006好奇地飄了過來四處瞧來瞧去：“咦？這是怎麽了？發生了什麽事？”
“小世界發生了新的變化。”一直沈默著的穆昭終於開口，道，“它被重啟了，於是之前的鏈接方式已經無法使用，主機現在正將工作人員逐一登出，而幸運的是，由於現在離正式登入小世界的時間其實還有三個半小時，這個時間點上提前登入的人員並不算多，所以以主機的處理器來說，還是能夠應付的過來。”
系統006一臉懵逼：“唉？你怎麽知道？我沒收到消息啊……所以你其實也是被強制登出的人之一？”
穆昭莫名地笑了笑：“可以這麽說。”
穆昭再次走動起來，向著基地出口的方向快速移動。
系統006詫異道：“咦？等等，你這又是去哪兒？現在出了這麽大的問題，難道我們不該在這裏等著公司的下一步指令嗎？”
“對，是該等下一步指令。”穆昭腳下不停，頭也不回，“但只限於你。”
“什麽？！”系統006大驚失色，“宿主你要拋棄你親親的可愛的智能助手嗎？！”
明明從最深層的工作室到基地入口的路線很長，但不知怎麽的，穆昭竟兩三下就走到了基地門口。而直到穆昭用身份芯片打開大門，系統006才後知後覺地發現，他們竟然已經站到了基地門外。
系統006迷迷糊糊，滿腦袋問號，不停地翻著任務日志和監控錄像，感覺自己的時間好像被按了快進，而在另一頭，穆昭瞇眼看著地平線上緩緩升起的巨行星，隨口吩咐道：“關於小世界的事情，告訴魅，等我回來後，我會給他一個答案，也順便告訴他，以後再也不用擔心小世界的問題了——放心，是好的那種。”
系統006終於擡頭，似懂非懂地瞧著穆昭，道：“你要離開六合星？去哪兒？”
穆昭微微一笑，身形驀然消失。
·
“很多時候，我會因我對你的愛而感到愧疚不安，因為我是如此汙穢、懦弱、敏[gǎn]而絕望。”
“而對於未來，我從來閉口不談，因為一個在深淵中徘徊的陰影，如何有資格談論未來？”
“但我卻舍不得你……我總是舍不得你。”
……
在布滿了警戒色的醫療室內，顏晟掙紮著從營養液中坐起。
他大口地喘熄著，從身體到靈魂的每一處都在向他發來抗議，這讓他幾乎以為自己下一刻就要斃命在醫療艙裏，成為又一則可笑的醫療事故的案例。
門外拍門的已不再僅限於無面，那叫喊的聲音也越發焦急，然而顏晟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。
他的肌肉與骨骼發出同樣的被撕裂般的□□，他的五臟與肺腑在無時無刻的能量輻射下發出不正常地緊縮，他的靈魂則在左右拉扯中發出沈重而苦痛的嘆息——但他也顧不得了。
顏晟強撐著爬出醫療艙，在一個踉蹌中絆倒在冰冷堅硬的金屬制材的椅子上，瞬間就在他那瘦弱不堪的手臂上磕碰出驚人的青紫，可哪怕如此，哪怕這些施加在他身上的苦痛和磨難如此繁重，他卻依然堅定地將手伸向了桌上的青色藥劑。
這……是無憂之眠的解藥，也是斷絕他與穆昭最後一絲聯系的□□。
當他喝下這瓶解藥的時候，就代表他們之間的精神契約接觸……
從此以後，在這諾大的宇宙中……他們也再沒有了最後的感應和聯系，也沒有了重逢的機會。
顏晟可以忍受穆昭不再愛他，甚至也可以接受穆昭將他徹底遺忘……但他卻舍不得再也見不到穆昭。
他總是舍不得。
如此軟弱，如此可恥的不舍。
但……他是這樣愛他。
這一刻，顏晟望著手中的青色藥劑，終於紅了眼眶。
他知道他應該盡快喝下這一瓶解藥，因為當知曉了真相的穆昭隨時都會依靠他們之間的精神契約找到他；他也知道當他為了覆仇而踏上以暴制暴的道路、將無數無辜的人卷入的時候，他就不該再奢求更多……可他更知道，愛是沒有道理可講的。
哪怕軟弱，哪怕可恥，哪怕他膽怯得不敢承認他心中那一縷渺茫的渴望……他也是想要得到回應的。
“我愛你。”
顏晟微笑著撥開藥劑瓶的蓋子，眼中的藍色像是淚水湧動。
“但是……已經到了告別的時候了。”
又或許……
是永別。
……
顏晟將瓶口貼近了嘴唇，仰頭想要喝下，但一只手摁住了他的手腕，聲音強硬。
“我不同意。”
顏晟顫栗起來，而當那熟悉的面容映入他眼中時，他竟忍不住潸然淚下。
而在他的對面，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他面前的穆昭無奈地看著他，像是想要責怪，但出口的卻是嘆息。
顏晟咬著牙，強撐堅強，然而心中的委屈和淚水卻違背了他的意願，源源不斷地從他的眼眶裏滾落。
這讓他覺得很丟臉。
但卻也很安心，如同飄蕩不定的風來到了願意擁抱他的森林，那每一聲枝葉搖動的簌簌聲，都是風的歡喜。
穆昭神色柔和下來，輕輕拂過顏晟消瘦的面頰，心疼不已，沈聲道：“我來帶你走。”
顏晟狼狽低頭，不敢從穆昭的眼睛裏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，過了一會才用帶著鼻音的聲音道：“你……不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。”
“不。”穆昭道，“我知道。”
穆昭知道自己愛上的是什麽樣的人。
他一人千面，他口蜜腹劍；他心中懷有過正義，但最後卻又跌入淤泥；他曾受到過不公的踐踏與誹謗，但也曾令與他一同無辜的人受害……他是聶影，而後又成為顏睿，之後變作了白晟，最後踏入深淵，化作惡魔。
“我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……但我還是愛你。”
穆昭愛著這個人，無論是他作為聶影時的天真純白，還是作為顏睿時的霸道和獨占欲，又或是白晟時的千面與隱忍，還是作為惡魔時的殘酷與孤獨……他愛這個受傷而孤寂的靈魂，愛他望向自己的每一個眼神。
而他也做好了承當這一切的準備。
“所以……跟我走吧。”穆昭笑道，“我知道，我是個很傲慢獨斷、惹人討厭的家夥，我從來不在意別人的感受，從來不顧忌別人的情緒，所以大多數人都對我敬而遠之……這一點，哪怕我長了一張不錯的臉也沒用。”
顏晟那點兒鼻音還沒退去，但聽到這裏還是飛快擡頭看了穆昭一眼，悶聲道：“沒有。”
“嗯？”
“你很好。”顏晟悶悶地，但卻認真極了，“你一點都不討人厭……沒有比你更好的人。”
穆昭笑了，心情不可思議地好，感到自己懷中的人也不可思議地可愛。
他忍俊不禁，將有些僵硬的顏晟強硬摟入懷中，手掌卻以難以言喻的溫柔拂過他的後背，就像是給一只炸毛的大型貓科動物溫柔順毛，直到懷中的大貓被他摸得軟和下來，溫順地靠在他的肩上時，穆昭這才笑著在他耳畔開口，道：“跟我走吧。”
顏晟沒有回答，只有穆昭感到自己肩上逐漸堆積的濕潤。
“別這樣……我已經放過你了……”顏晟將頭埋在穆昭的肩上，顫唞的聲音哽咽道，“別再說了……”
但事實上，穆昭想說的還有很多很多。
——在來之前，穆昭曾經為自己準備了很多臺詞。
他知道他不是個討人喜歡的人，知道橫亙在他與顏晟之間的有太多太多的心結和準則，知道並不是每一個錯誤又浪漫的開始都能成功地導向完美的結局……所以他為自己準備了很多臺詞來說服顏晟。
可是這番臺詞只是開了個頭，就被顏晟打斷。
——我不是個討人喜歡的。
——不，你是。
這一瞬間，穆昭驀然醒悟，明白對於顏晟而言，他是最特殊的那一個……所以他根本不用說那麽多，不用想那麽多。
他只要說一句話就夠了。
“我愛你。”穆昭溫柔道，“跟我走吧。”
我愛你——只要這一句話，就能將顏晟擊潰。
……
“我曾經在深淵中仰望天光，但我從不奢求它低頭凝望深淵，也不願將那些汙穢染上它潔白無瑕的羽光。”
“可當有一天，它在我面前驕傲降臨時，我依然欣喜若狂，生出卑微渴望。”
“如果我們無法在深淵中相守，那就請救贖我吧——讓我與你站在同一處陽光下。”
·
這一天，三個重磅□□投入文明聯合會中，讓整個可觀測宇宙內的星網都沸騰起來。
無數做新聞媒體的記者們再也不用絞盡腦汁地編造聳人聽聞的標題，也不用費盡心思地挖掘某些真相與黑暗，更不用耗費精力去什麽地方臥底和調查，因為三個連續扔出的駭人聽聞的消息，早已將他們炸得頭暈眼花。
——盧萊家族的最後幸存者、在一年前的星艦爆炸中奇跡生還的讓·爾王·盧萊，因涉嫌屠殺已形成自身文明的原始星球原住民，而被最高法庭在虛無之星逮捕，目前已受到嚴密看押，等待審判。
——在前不久從黑獄中逃脫的重刑犯、騙術師顏晟，於三小時前主動投案，並向最高法庭投遞了更多信息與證據，疑似與讓·爾王·盧萊的種族屠殺案、萬耒谷萬人大屠殺案、擊毀星際並致使二十三位高等智慧種族死亡等一系列案件有關，目前最高法庭已受理此事，準備重新對此案件開庭審判。
——六位最高議員之一的維克多·盧卡斯的神秘養子曝光，其身份竟也與其父同為議員之一。當事人高調向媒體宣布了自己與騙術師的戀人關系，並表示將會全程監督騙術師一案的審判，疑似向盧萊家族施壓。
這一切的一切，哪怕是某個微小的細節，放在平日裏都是威力巨大的深水□□，而如今，它們竟在同一天一同爆炸，這便將整個文明聯合會都在瞬間攪得人仰馬翻、天翻地覆。
然而這一切，對於真正的當事人來說，卻並沒有那麽驚險離奇。
三個月後，最高法庭重新開庭，開始審理盧萊家族案件與騙術師的案件，而可笑的是，在這兩個案子裏，騙術師顏晟與盧萊幸存者竟互為原告與被告。＊
三天後，在盧萊家族強大的金錢攻勢下，他們的律師團還是無法抵禦穆昭從月神哪兒討來的種種鐵證，被告讓·爾王·盧萊不得不帶著無盡恐懼和怨憤鋃鐺入獄，其罪名多達二十條。於是在這位虛空種族那近乎永恒的壽命中，他的永恒歸宿，卻只能是暗無天日的黑獄深處。
第四天，騙術師一案開庭。
讓·爾王·盧萊帶著怨恨和報覆般的笑意，坐在原告席位上。但遺憾的是，他坐在原告席上，卻只能引來陪審團對顏晟越發多的憐愛和對他的憤怒，於是他很快狼狽退席，回到黑獄。
第五天夜，騙術師一案的原告終於盡數登場，再一次覆述了他們的臺詞，然而騙術師身上最大的兩條罪名——“謀害二十三位高等智慧種族”與“萬耒谷大屠殺”，卻被洗滌幹凈，而其中又以後者的罪名洗脫更為曲折，因為它不再僅僅是一起屠殺案，而是關於一個星球上兩個超等文明的爭權奪利和對皇室的殘忍謀害！最後，當月神在穆昭與最高法庭的請求下，重新召回關鍵人物拉法爾地公主作為證人後，羅萊爾特皇室對拉法爾地部族的陰謀，終於重現人世。
第六天，陪審團對騙術師的判刑進行了激烈的爭辯，“重罰派”“輕罰派”與“無罪釋放派”三系爭論不休，而其中又以多愁善感的精靈族為首，對這件事的情緒最為激烈。
第七天，三派初步達成共識，進行細節上的討探。
第八天，最高法庭宣讀審判結果。
“顏晟……子世界LI600星系左旋臂星座天問星……被403個文明共計6782個星系範圍內聯合通緝……你被控訴的罪名有……”
“其情可憫……判處69年有期徒刑……於滾地星服役，可有異議？”
此時此刻，或許還有許許多多的人對此感到不滿，但大部分人都已經感到了一種塵埃落定之感，默認了這就是最後的結果。
但這時候，一直在聽審席上不發一言的穆昭卻開口道：“尊敬的法官，我沒有異議，但我有一個提議。”
這一刻，所有的視線都匯聚在了穆昭臉上，而那一直對這件事沈默以對的騙術師，也在這一刻露出了哀求。
穆昭向騙術師微微一笑，用口型道：“別忘了，我們已經說好了。”
是的，他們已經說好了——在開庭之前。
穆昭道：“在最高法庭的最高法典上，第二百六十四條寫著，最高法庭會尊重所有種族的合理的風俗習慣，對嗎？”
不等法官回答，穆昭又道：“而在我們銀靈帝國裏，對於一對合法的伴侶來說，他們既可以為彼此共享榮光，也可以為彼此承擔罪責，所以鑒於這一個風俗習慣，我在此鄭重地向最高法庭提出請求，希望最高法庭能看在我與顏先生締結了婚姻關系的情況下，允許我為他承擔去往滾地星服役的刑罰。”
這是穆昭投下的又一枚□□，然而經歷了連續八天的激烈的情緒起伏後，無論是法官還是陪審團，都沒了更多的情緒用來宣洩和驚詫，於是經過三小時的討論後，穆昭的這個請求被通過了。
最後，案件結束。
當穆昭帶著被該由顏晟戴上的抑制器走向神色肅穆的獄警時，當他們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，顏晟抓住了穆昭的袖子。
他眼眶通紅，眼中蔚藍如同深海的顏色再一次像淚水般湧動起來，哽咽道：“你……是一定要用這種方式來懲罰我嗎？”
“沒錯。”對此，穆昭並不避諱。他微微一笑，道，“不是你的罪，我會為你洗清，但你犯下的罪過，你殺害的那些無辜者，你應當受到的懲罰……卻都不能逃脫。”
“那就更應該我來承受！為什麽……為什麽你偏偏要……”顏晟咬牙，語調幾不成聲。
穆昭笑道：“因為這是我的愛情，也是我對你的懲罰。”
“小騙子，只有這樣，我才能保證你再也不會犯錯，才能確保無拘無束的風被我套上了枷
鎖，我才能毫無芥蒂地繼續愛你……我是個傲慢自大狂妄可惡的家夥，我知道……那麽你呢，你願意就此套上我給你的枷鎖，成為我的獵物嗎？”
“我……我願意……”顏晟泣不成聲。
但他又心甘情願。
這一場互相獵捕的游戲中，終於走到了終局。
無拘無束的烈風終於沒有將那秩序者一同帶入無序的混亂，而是心甘情願套上枷鎖，成為守序的一員。
從今以後，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陽光下，脫離暗影，洗凈淤泥，擁抱陽光。
穆昭望著顏晟，溫柔笑著。
“等我。”
“我很快會回到你身邊。”
作者有話要說：對對對，正文完結啦！
對於這個結局應該會有一些爭議，不過這確實是穆昭這種控制狂的選擇，就像他說的，他要去承當顏晟的人生。這不但是對顏晟的救贖，更是對他的懲罰和枷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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控制狂的愛情真可怕（小聲B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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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一章番外就搞定這篇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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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不是破玩意兒，還有，非專業人員請不要隨便操作，對，就是說你。”
“……FUCK！老大你怎麽把主機也裝上智能系統啊！它竟然還懟我！！”
一片忙亂的聲音中，穆昭感到自己的意識逐漸回籠。
“人員登出中，非專業人員請勿操作……請勿操作……現登出人員：3名。”
“其它人員陸續登出中……”
嗤——
氣密艙開啟的瞬間，穆昭終於睜開眼。
他環視周圍，將這個充滿機械感與金屬質地的冰冷的工作室收入眼中，神色有瞬間的恍惚，如同隔世。
而在他身前，系統006哭喊著撲進他懷裏嚶嚶嚶：“宿主你終於醒了！你都失去聯系一個半小時了！再耽擱半小時，我就只能上報主系統，到時候宿主你就再也見不到你親親的小助手我了！！”
穆昭提溜著這只白倉鼠的後頸皮，把它扔到一旁，左手五指則插入自己的發間，將那從額角滲出的細微汗珠與額發一同向後捋平，慢條斯理的平靜下，帶著一往無前的鋒芒。⑥
——好大佬的動作。
系統006看得一楞一楞。
——怎麽感覺宿主身上好像發生了一點兒變化？
穆昭一言不發，平靜地走出名為0號的工作室，而在這間隔音效果極好的工作室外，卻是一番兵荒馬亂人仰馬翻的模樣。
系統006好奇地飄了過來四處瞧來瞧去：“咦？這是怎麽了？發生了什麽事？”
“小世界發生了新的變化。”一直沈默著的穆昭終於開口，道，“它被重啟了，於是之前的鏈接方式已經無法使用，主機現在正將工作人員逐一登出，而幸運的是，由於現在離正式登入小世界的時間其實還有三個半小時，這個時間點上提前登入的人員並不算多，所以以主機的處理器來說，還是能夠應付的過來。”
系統006一臉懵逼：“唉？你怎麽知道？我沒收到消息啊……所以你其實也是被強制登出的人之一？”
穆昭莫名地笑了笑：“可以這麽說。”
穆昭再次走動起來，向著基地出口的方向快速移動。
系統006詫異道：“咦？等等，你這又是去哪兒？現在出了這麽大的問題，難道我們不該在這裏等著公司的下一步指令嗎？”
“對，是該等下一步指令。”穆昭腳下不停，頭也不回，“但只限於你。”
“什麽？！”系統006大驚失色，“宿主你要拋棄你親親的可愛的智能助手嗎？！”
明明從最深層的工作室到基地入口的路線很長，但不知怎麽的，穆昭竟兩三下就走到了基地門口。而直到穆昭用身份芯片打開大門，系統006才後知後覺地發現，他們竟然已經站到了基地門外。
系統006迷迷糊糊，滿腦袋問號，不停地翻著任務日志和監控錄像，感覺自己的時間好像被按了快進，而在另一頭，穆昭瞇眼看著地平線上緩緩升起的巨行星，隨口吩咐道：“關於小世界的事情，告訴魅，等我回來後，我會給他一個答案，也順便告訴他，以後再也不用擔心小世界的問題了——放心，是好的那種。”
系統006終於擡頭，似懂非懂地瞧著穆昭，道：“你要離開六合星？去哪兒？”
穆昭微微一笑，身形驀然消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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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很多時候，我會因我對你的愛而感到愧疚不安，因為我是如此汙穢、懦弱、敏[gǎn]而絕望。”
“而對於未來，我從來閉口不談，因為一個在深淵中徘徊的陰影，如何有資格談論未來？”
“但我卻舍不得你……我總是舍不得你。”
……
在布滿了警戒色的醫療室內，顏晟掙紮著從營養液中坐起。
他大口地喘熄著，從身體到靈魂的每一處都在向他發來抗議，這讓他幾乎以為自己下一刻就要斃命在醫療艙裏，成為又一則可笑的醫療事故的案例。
門外拍門的已不再僅限於無面，那叫喊的聲音也越發焦急，然而顏晟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。
他的肌肉與骨骼發出同樣的被撕裂般的□□，他的五臟與肺腑在無時無刻的能量輻射下發出不正常地緊縮，他的靈魂則在左右拉扯中發出沈重而苦痛的嘆息——但他也顧不得了。
顏晟強撐著爬出醫療艙，在一個踉蹌中絆倒在冰冷堅硬的金屬制材的椅子上，瞬間就在他那瘦弱不堪的手臂上磕碰出驚人的青紫，可哪怕如此，哪怕這些施加在他身上的苦痛和磨難如此繁重，他卻依然堅定地將手伸向了桌上的青色藥劑。
這……是無憂之眠的解藥，也是斷絕他與穆昭最後一絲聯系的□□。
當他喝下這瓶解藥的時候，就代表他們之間的精神契約接觸……
從此以後，在這諾大的宇宙中……他們也再沒有了最後的感應和聯系，也沒有了重逢的機會。
顏晟可以忍受穆昭不再愛他，甚至也可以接受穆昭將他徹底遺忘……但他卻舍不得再也見不到穆昭。
他總是舍不得。
如此軟弱，如此可恥的不舍。
但……他是這樣愛他。
這一刻，顏晟望著手中的青色藥劑，終於紅了眼眶。
他知道他應該盡快喝下這一瓶解藥，因為當知曉了真相的穆昭隨時都會依靠他們之間的精神契約找到他；他也知道當他為了覆仇而踏上以暴制暴的道路、將無數無辜的人卷入的時候，他就不該再奢求更多……可他更知道，愛是沒有道理可講的。
哪怕軟弱，哪怕可恥，哪怕他膽怯得不敢承認他心中那一縷渺茫的渴望……他也是想要得到回應的。
“我愛你。”
顏晟微笑著撥開藥劑瓶的蓋子，眼中的藍色像是淚水湧動。
“但是……已經到了告別的時候了。”
又或許……
是永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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顏晟將瓶口貼近了嘴唇，仰頭想要喝下，但一只手摁住了他的手腕，聲音強硬。
“我不同意。”
顏晟顫栗起來，而當那熟悉的面容映入他眼中時，他竟忍不住潸然淚下。
而在他的對面，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他面前的穆昭無奈地看著他，像是想要責怪，但出口的卻是嘆息。
顏晟咬著牙，強撐堅強，然而心中的委屈和淚水卻違背了他的意願，源源不斷地從他的眼眶裏滾落。
這讓他覺得很丟臉。
但卻也很安心，如同飄蕩不定的風來到了願意擁抱他的森林，那每一聲枝葉搖動的簌簌聲，都是風的歡喜。
穆昭神色柔和下來，輕輕拂過顏晟消瘦的面頰，心疼不已，沈聲道：“我來帶你走。”
顏晟狼狽低頭，不敢從穆昭的眼睛裏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，過了一會才用帶著鼻音的聲音道：“你……不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。”
“不。”穆昭道，“我知道。”
穆昭知道自己愛上的是什麽樣的人。
他一人千面，他口蜜腹劍；他心中懷有過正義，但最後卻又跌入淤泥；他曾受到過不公的踐踏與誹謗，但也曾令與他一同無辜的人受害……他是聶影，而後又成為顏睿，之後變作了白晟，最後踏入深淵，化作惡魔。
“我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……但我還是愛你。”
穆昭愛著這個人，無論是他作為聶影時的天真純白，還是作為顏睿時的霸道和獨占欲，又或是白晟時的千面與隱忍，還是作為惡魔時的殘酷與孤獨……他愛這個受傷而孤寂的靈魂，愛他望向自己的每一個眼神。
而他也做好了承當這一切的準備。
“所以……跟我走吧。”穆昭笑道，“我知道，我是個很傲慢獨斷、惹人討厭的家夥，我從來不在意別人的感受，從來不顧忌別人的情緒，所以大多數人都對我敬而遠之……這一點，哪怕我長了一張不錯的臉也沒用。”
顏晟那點兒鼻音還沒退去，但聽到這裏還是飛快擡頭看了穆昭一眼，悶聲道：“沒有。”
“嗯？”
“你很好。”顏晟悶悶地，但卻認真極了，“你一點都不討人厭……沒有比你更好的人。”
穆昭笑了，心情不可思議地好，感到自己懷中的人也不可思議地可愛。
他忍俊不禁，將有些僵硬的顏晟強硬摟入懷中，手掌卻以難以言喻的溫柔拂過他的後背，就像是給一只炸毛的大型貓科動物溫柔順毛，直到懷中的大貓被他摸得軟和下來，溫順地靠在他的肩上時，穆昭這才笑著在他耳畔開口，道：“跟我走吧。”
顏晟沒有回答，只有穆昭感到自己肩上逐漸堆積的濕潤。
“別這樣……我已經放過你了……”顏晟將頭埋在穆昭的肩上，顫唞的聲音哽咽道，“別再說了……”
但事實上，穆昭想說的還有很多很多。
——在來之前，穆昭曾經為自己準備了很多臺詞。
他知道他不是個討人喜歡的人，知道橫亙在他與顏晟之間的有太多太多的心結和準則，知道並不是每一個錯誤又浪漫的開始都能成功地導向完美的結局……所以他為自己準備了很多臺詞來說服顏晟。
可是這番臺詞只是開了個頭，就被顏晟打斷。
——我不是個討人喜歡的。
——不，你是。
這一瞬間，穆昭驀然醒悟，明白對於顏晟而言，他是最特殊的那一個……所以他根本不用說那麽多，不用想那麽多。
他只要說一句話就夠了。
“我愛你。”穆昭溫柔道，“跟我走吧。”
我愛你——只要這一句話，就能將顏晟擊潰。
……
“我曾經在深淵中仰望天光，但我從不奢求它低頭凝望深淵，也不願將那些汙穢染上它潔白無瑕的羽光。”
“可當有一天，它在我面前驕傲降臨時，我依然欣喜若狂，生出卑微渴望。”
“如果我們無法在深淵中相守，那就請救贖我吧——讓我與你站在同一處陽光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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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天，三個重磅□□投入文明聯合會中，讓整個可觀測宇宙內的星網都沸騰起來。
無數做新聞媒體的記者們再也不用絞盡腦汁地編造聳人聽聞的標題，也不用費盡心思地挖掘某些真相與黑暗，更不用耗費精力去什麽地方臥底和調查，因為三個連續扔出的駭人聽聞的消息，早已將他們炸得頭暈眼花。
——盧萊家族的最後幸存者、在一年前的星艦爆炸中奇跡生還的讓·爾王·盧萊，因涉嫌屠殺已形成自身文明的原始星球原住民，而被最高法庭在虛無之星逮捕，目前已受到嚴密看押，等待審判。
——在前不久從黑獄中逃脫的重刑犯、騙術師顏晟，於三小時前主動投案，並向最高法庭投遞了更多信息與證據，疑似與讓·爾王·盧萊的種族屠殺案、萬耒谷萬人大屠殺案、擊毀星際並致使二十三位高等智慧種族死亡等一系列案件有關，目前最高法庭已受理此事，準備重新對此案件開庭審判。
——六位最高議員之一的維克多·盧卡斯的神秘養子曝光，其身份竟也與其父同為議員之一。當事人高調向媒體宣布了自己與騙術師的戀人關系，並表示將會全程監督騙術師一案的審判，疑似向盧萊家族施壓。
這一切的一切，哪怕是某個微小的細節，放在平日裏都是威力巨大的深水□□，而如今，它們竟在同一天一同爆炸，這便將整個文明聯合會都在瞬間攪得人仰馬翻、天翻地覆。
然而這一切，對於真正的當事人來說，卻並沒有那麽驚險離奇。
三個月後，最高法庭重新開庭，開始審理盧萊家族案件與騙術師的案件，而可笑的是，在這兩個案子裏，騙術師顏晟與盧萊幸存者竟互為原告與被告。＊
三天後，在盧萊家族強大的金錢攻勢下，他們的律師團還是無法抵禦穆昭從月神哪兒討來的種種鐵證，被告讓·爾王·盧萊不得不帶著無盡恐懼和怨憤鋃鐺入獄，其罪名多達二十條。於是在這位虛空種族那近乎永恒的壽命中，他的永恒歸宿，卻只能是暗無天日的黑獄深處。
第四天，騙術師一案開庭。
讓·爾王·盧萊帶著怨恨和報覆般的笑意，坐在原告席位上。但遺憾的是，他坐在原告席上，卻只能引來陪審團對顏晟越發多的憐愛和對他的憤怒，於是他很快狼狽退席，回到黑獄。
第五天夜，騙術師一案的原告終於盡數登場，再一次覆述了他們的臺詞，然而騙術師身上最大的兩條罪名——“謀害二十三位高等智慧種族”與“萬耒谷大屠殺”，卻被洗滌幹凈，而其中又以後者的罪名洗脫更為曲折，因為它不再僅僅是一起屠殺案，而是關於一個星球上兩個超等文明的爭權奪利和對皇室的殘忍謀害！最後，當月神在穆昭與最高法庭的請求下，重新召回關鍵人物拉法爾地公主作為證人後，羅萊爾特皇室對拉法爾地部族的陰謀，終於重現人世。
第六天，陪審團對騙術師的判刑進行了激烈的爭辯，“重罰派”“輕罰派”與“無罪釋放派”三系爭論不休，而其中又以多愁善感的精靈族為首，對這件事的情緒最為激烈。
第七天，三派初步達成共識，進行細節上的討探。
第八天，最高法庭宣讀審判結果。
“顏晟……子世界LI600星系左旋臂星座天問星……被403個文明共計6782個星系範圍內聯合通緝……你被控訴的罪名有……”
“其情可憫……判處69年有期徒刑……於滾地星服役，可有異議？”
此時此刻，或許還有許許多多的人對此感到不滿，但大部分人都已經感到了一種塵埃落定之感，默認了這就是最後的結果。
但這時候，一直在聽審席上不發一言的穆昭卻開口道：“尊敬的法官，我沒有異議，但我有一個提議。”
這一刻，所有的視線都匯聚在了穆昭臉上，而那一直對這件事沈默以對的騙術師，也在這一刻露出了哀求。
穆昭向騙術師微微一笑，用口型道：“別忘了，我們已經說好了。”
是的，他們已經說好了——在開庭之前。
穆昭道：“在最高法庭的最高法典上，第二百六十四條寫著，最高法庭會尊重所有種族的合理的風俗習慣，對嗎？”
不等法官回答，穆昭又道：“而在我們銀靈帝國裏，對於一對合法的伴侶來說，他們既可以為彼此共享榮光，也可以為彼此承擔罪責，所以鑒於這一個風俗習慣，我在此鄭重地向最高法庭提出請求，希望最高法庭能看在我與顏先生締結了婚姻關系的情況下，允許我為他承擔去往滾地星服役的刑罰。”
這是穆昭投下的又一枚□□，然而經歷了連續八天的激烈的情緒起伏後，無論是法官還是陪審團，都沒了更多的情緒用來宣洩和驚詫，於是經過三小時的討論後，穆昭的這個請求被通過了。
最後，案件結束。
當穆昭帶著被該由顏晟戴上的抑制器走向神色肅穆的獄警時，當他們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，顏晟抓住了穆昭的袖子。
他眼眶通紅，眼中蔚藍如同深海的顏色再一次像淚水般湧動起來，哽咽道：“你……是一定要用這種方式來懲罰我嗎？”
“沒錯。”對此，穆昭並不避諱。他微微一笑，道，“不是你的罪，我會為你洗清，但你犯下的罪過，你殺害的那些無辜者，你應當受到的懲罰……卻都不能逃脫。”
“那就更應該我來承受！為什麽……為什麽你偏偏要……”顏晟咬牙，語調幾不成聲。
穆昭笑道：“因為這是我的愛情，也是我對你的懲罰。”
“小騙子，只有這樣，我才能保證你再也不會犯錯，才能確保無拘無束的風被我套上了枷
鎖，我才能毫無芥蒂地繼續愛你……我是個傲慢自大狂妄可惡的家夥，我知道……那麽你呢，你願意就此套上我給你的枷鎖，成為我的獵物嗎？”
“我……我願意……”顏晟泣不成聲。
但他又心甘情願。
這一場互相獵捕的游戲中，終於走到了終局。
無拘無束的烈風終於沒有將那秩序者一同帶入無序的混亂，而是心甘情願套上枷鎖，成為守序的一員。
從今以後，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陽光下，脫離暗影，洗凈淤泥，擁抱陽光。
穆昭望著顏晟，溫柔笑著。
“等我。”
“我很快會回到你身邊。”
作者有話要說：對對對，正文完結啦！
對於這個結局應該會有一些爭議，不過這確實是穆昭這種控制狂的選擇，就像他說的，他要去承當顏晟的人生。這不但是對顏晟的救贖，更是對他的懲罰和枷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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控制狂的愛情真可怕（小聲B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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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一章番外就搞定這篇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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